20.筹码

        晏玥在题海中疯狂搏杀的同时，晏爹也在生活的泥潭里拼命挣扎。

        女儿的目标是一座灯塔，照亮了他被债务和失败压得快要弯折的脊梁，却也带来了前所未有的焦虑。

        京海一中！

        那是省里ding尖的学府，竞争之激烈可想而知。

        女儿在拼命，他这个zuo父亲的，难dao就只能yan睁睁看着，然后说一句苍白的支持？

        他开始更加疯狂地接活。

        网约车开到深夜，搬货卸货累到直不起腰，甚至偷偷去帮人通xiashuidao，只要能多赚一分钱。

        他戒了烟，省xia每一分钱，想给女儿报最好的冲刺班，买最全的复习资料。

        然而，杯shui车薪。

        那些ding尖培训机构的价格，一期的费用就抵得上他半个月的辛苦钱。

        更大的阴影，是那个绕不开的学区房。

        他偷偷去京海一中附近的中介打听过，仅仅是跟家里相同规模的老破小，单价也飙到了令人绝望的七八万一平。

        更别提那些动辄上千万的中心城区的新房，他连首付的零tou都凑不chu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每次看到女儿深夜伏案苦读的背影，想到她为之付chu的一切，可能会因为一纸hukou和房产证而付诸东liu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心里一阵煎熬，酸涩的痛楚滋滋往外冒。

        就在晏zi清被现实压得几乎chuan不过气时，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打了jin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来电显示的名字，让他握着那bu屏幕碎裂的旧手机，手指僵ying了许久——沈阙。

        “喂...老沈？”晏zi清的声音gan1涩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和...屈辱。

        自从破产分dao扬镳后，两人再无联系。

        沈阙的成功，镜面般映照着他的落魄。

        电话那tou的声音，带着一种成功人士特有的、经过修饰的沉稳和reqing：

        “晏哥，好久没联系了！最近怎么样？”

        寒暄了几句，沈阙话锋一转，语气变得诚恳起来：“听说玥玥这孩zi，现在学习特别用功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目标是京海一中？好，有志向！不愧是咱们的女儿！”

        他自然地用上了‘咱们’这个词，仿佛两家还是当年的亲密无间。

        晏zi清hou咙发紧，不知如何接话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晏哥啊，”沈阙叹了kou气，语气变得推心置腹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我知dao你这些年不容易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咱们兄弟一场，看到你现在这样，我心里也不好受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阿珩那小zi，在家总念叨玥玥，说很想她，说玥玥现在都不理他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他顿了顿，声音压低了些，“孩zi嘛，闹dian别扭正常。关键是前途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京海一中是好，但你也知dao，现在政策卡得紧，学区房是个重要问题。你这qing况......”

        晏zi清的心提到了嗓ziyan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这样吧，”沈阙xia定了决心似的，“我公司最近刚重组了一个技术保障bu，正缺一个经验丰富、懂行又信得过的老手当gao级技术顾问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晏哥，你的技术底zi我是知dao的，当年咱们一起打江山，你可是ding梁zhu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这个位置，非你莫属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薪shui待遇，绝对比你现在qiang太多！而且......”他加重了语气，

        “今年，我们公司he心骨gan1员工的zi女，可以申请银河区人才引jin政策的pei套学区房指标！还有京海一中那边，我有路zi能pei合这个政策优先落实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‘学区房’，这三个字在晏zi清心上轰然乍响，握着手机的手心瞬间被冷汗浸湿。

        诱惑和屈辱同时在疯狂撕扯他。

        去沈阙的公司？

        给昔日并肩作战、如今已是云泥之别的兄弟打工？

        接受他居gao临xia的施舍？

        这无异于将他仅存的那dian可怜的自尊，彻底踩在脚xia！

        他几乎要脱kou拒绝。

        但就在这时，玥玥房间里传chu一声压抑的咳嗽，接着是笔尖划过纸张的沙沙声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声音又渗ru一dian心扉上徘徊的酸涩。

        他不是没看到女儿熬红的双yan，书桌上堆积如山的习题册，那张写着“京海一中”的扉页......还有中介门kou张贴的天价学区房信息。

        拒绝的话，卡在hou咙里，变成了动摇不已的沉默。

        电话那tou，沈阙仿佛dong悉了他的挣扎，语气似乎更加恳切：

        “晏哥，别有什么心理负担。咱们是兄弟！互相帮衬是应该的！都是为了孩zi，对不对？”

        “玥玥那么优秀，不能因为这dian现实困难耽误了前程！”

        “你好好考虑考虑，位置我给你留着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电话挂断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晏zi清愣在原地。

        手机还贴在耳边，里面传来嘟嘟的忙音。

        客厅里死一般的寂静，只有女儿房间里那沙沙的写字声敲着命运的倒计时，数着灵魂的筹码。